时间:2021-07-13 点击: 次 来源:网络 作者:佚名 - 小 + 大
纪念我的父亲邵征良
2020年4月15日,我亲爱的父亲经过近一年的晚期肺癌各项治疗后,最终身心衰竭,安稳离世,从此,这个四口之家在历经46年春秋后,少了一人,只留下母亲,姐姐和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先人故去,但小辈们包括孙子邵意欢,孙女邵怡然,外孙樊鼎新都茁壮成长,健康聪明懂事,日月交替,轮回不断,74岁的父亲走了,他的音容笑貌会永远留在家中成员心上。
父亲1945年8月22日(农历七月十五)生于江苏南京江宁县渡桥鄂村,兄妹六人,排行老四。太爷爷辈在当地曾是大户,专司各种官司办理,是有名的诉师,挣得家财无数,房屋田地广大。无奈两个爷爷不争气,好吃懒作,甚至连去圈地插桩都不干,太爷爷一气之下,把田地尽数卖了。后来两爷爷花完家里积蓄,开始困苦人生,成了手工业者,听说扇子作的很不错,借以养家。到父亲这辈中人,生活就更是艰难,甚至我的爷爷奶奶在父亲当兵入伍离家时都忙着作农活忘记去相送。
父亲幼年生活艰苦,八岁便给人家放牛,跟随父母种田劳作。但父亲天资聪慧,凡事一学就通,心灵手巧;凡事一看就会,无帅自通。是村上人人夸赞的种田能手和能工巧匠。听我妈讲,在有限的上学一两年内,父亲经常在村上学校里自己孤立的站着,抿着个嘴若有所思,一副聪明光环的样子。后来1964年入伍,直至86年转业,行伍空军后勤部22年。
父亲在入伍当兵的日子里,各项成绩突出,样样成绩都领先,最终留在了北京。当然,家里的母亲那时还未与父亲成亲,母亲也算是当地的村花级别的人物。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就这样直到7年后的1971年终于成婚。72年生下我姐邵燕,74年生下我。那时父亲有探亲假时,就会坐着那十几个小时绿皮火车大包小包的从北京回到南京,小时的我有一点点记忆,一般会提前几天没事就到屋子后面的山包上坐着望向对面的阳山河大桥,那是进村的必经之路,等待父亲的绿色军装身影从远方路上出现。
2岁时,我的爷爷奶奶都离开了人世,我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除此之外,直到现在,家中都无经历生老病死,一家人顺利平安。
小时父亲在北京空后设计局当兵,那时俗称炮兵营,在北京洋桥外三环的地方。周边除了这个部队,就全是大菜地,属于马家堡村。父亲与村里的人处的不错,在他的努力下,陆续从村里协商得到了不少地盘,部队的势力发展有父亲不少的功劳。当然,这些地现在已经都成了价值不菲的部队财产了,但又有几个后来者能够道出感谢呢?
父亲除了文化水平低,其他地方都是一把好手,业务,素质,能力都相当不错,在部队混到了勘探大队长的职务,团级干部。彼时,我和母亲姐姐在南京家乡,母亲身体不好,被安排在村里的小厂上班,成天家里家外操劳,农活也要作。我和姐姐则无忧无虑。那时家穷,记得我妈在那时带我和我姐坐火车到北京看父亲,那时我也就三两岁,火车上我妈带我和我姐两人,一路十几小时也不吃喝,就那样坚持着到北京,呆几天后又回南京,父亲也没什么钱,买一袋子馒头带着路上吃而已。苦的日子里,好象我们都没有任何的感觉难受,社会时代不同,人的乐趣可能只在于相见。每每母亲讲起这些事情来,没有什么对苦日子的感伤,只是笑笑,讲那时好象也没觉得如何难。
及至1980年,我已六岁,在父亲的努力下,全家终于可以随军到北京了,团聚从此开始。刚到北京,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就上了空军后勤部的幼儿园,每周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时都发现家里会变变样,家具什么的变动了地方,那时父亲还是挺喜欢鼓捣的。包括家里的写字台,书柜等家具,都是他直接或者间接自己动手作。一点一滴的充实家庭。每次回家,父亲还会买一瓶当时很便宜的葡萄酒,大家一起喝点。那普通的酒的味道记不清了,但我们都喜欢喝,反正现在的各种好葡萄酒,都喝不出回忆的味道。
及至上小学,父亲与西马厂小学的校长教导主任都熟识,直接骑着二八自行车带我去,在办公室里从一数到一百就完事上学了。那时上学是不用大人操任何心的。大院儿里一群小孩子一起走路上学,先翻墙出部队,再经过大片的菜地,就到了学校了。好的季节里,还可以在菜地里摘点黄瓜水萝卜吃。放学的时候,总会在路上玩个够再回家写作业。每年春天时经过菜地,那空气里全是油菜花的芳香,曾经空手去抓蜜蜂,被蛰的那叫一个疼啊。那时上学放学都是乐趣,回来半小时写完作业就又是呼朋唤友的在部队大院里找地方玩去了。
父亲也不管我们学习,只靠自己自觉。有一次父亲他们要联系到十三陵打靶,中午回家吃饭父亲直接跟我讲下午不要去上学了,跟他去玩。于是直接托人放学把书包带回来,我下午就跟父亲上十三陵了。他去联系打靶,我则自己下到陵里去看,也没什么,只有三具大红棺材,也没个鸟人,心里怕怕,赶快跑上来了,那时并不需要门票。
上三年级时,上学路上经过一条小河,从来没有桥,只有几根三角铁立在水里,要么垫石头过去,要么踩三角铁过去,要么就绕一大圈的路过去。我就想踩几根三角铁过去,结果一脚踩空人直接就摔到水里了,脖子巧妙的扎在了三角铁上划了一道大口子。哭着回家,父亲赶紧带我上部队的卫生室,医生也没处理过这么重的伤,就连麻药都不打,所长亲自出手,给我处理缝合,弄好了又发现在伤口下面还有一个洞,又继续缝。算我命大,捡回一条命,伤口差一点伤及气管和动脉。父亲那时好象也不紧张,当兵的人都心大。
也不怪父亲心大,他们勘探大队,管着几百个小兵,他的时间和精力更多的是在部队上的,家里的事情则是由母亲负责。母亲随军后在部队的小卖部里工作。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一家人只能讲日子过的过去。反正那时大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攀比。顶多人家有21寸遥控彩电了,我们家只能看十几寸的黑白电视而已。当时的邻居,另一个负责管理后勤处的是个肥差,家里明显的富余,两台21寸遥控彩电,电器不少,唐三彩什么的也有。80年代,已经开始有一些贫富差异了。
父亲边工作边学习,不断提升,最高学到了高中水平,加上实践工作努力肯干,入党,提干,全国各地的出差,勘探地形,为祖国建设踏遍千山万水。老了没事了就喜欢把自己当年全国各地的经历写下打油诗,后来汇编成了自己的打油诗集。
相反的,对于我和我姐的学习,点到即止的关注,并不太在意。只在我姐中考时找人帮忙上了职高,后来又托人进了园林局工作。而我,初中时谈恋爱,高中时闯祸什么的,都没有遇到什么指责。高一时骑车撞了一个老太太,父亲也是坐车过来直接安排检查治疗,后续又送米送菜的给人家,后来也就恢复了不再有后患。要放现在,指不定要花多少钱才能了结呢。父亲作人作事是讲究的,不给人家留下话柄,挑不出什么理儿来。对方也是被我们态度感动了不再追究了。但这次的交通事故,可是让我烦心了两个多月。
父亲86年脱下军装,转业地方,参与筹备博爱医院建设,用一贯的部队作风承担了后勤保障的任务,得到了所有领导和群众的认可和赞扬。为了残联事业,扶贫江西,各地宣传,实干帮助,将爱与党的关怀送到了老区的百姓身边。至今,博爱医院的好多大夫,都记着父亲的名字,他们刚刚来到这个初办的医院时,生活上的一切事务,都是父亲给他们解决,点点滴滴,大家心里有存有一份感情。每次父亲去医院看病或者开药,遇到的大夫都客客气气的,这就是身份和人缘。
94年虽年已50,壮心不已,创办博大公司,全凭一股热情和干劲,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从农民,到军人,再到商人,每个角色都演绎的成功而且漂亮。父亲就一点好,工作中吃可以喝可以玩可以,但绝不拿。所以作了十几年的公司,也没存下笔大钱,也没这个心思。这也好,省的睡觉不安省。前几年有一次因为后来的接班人财务经济问题,父亲被要求写当时的一些交接记录和财务事宜,老实的父亲在家里写了三天,写了十几张的纸,让我看见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都不出去拉二胡了。后来跟我说明白了,我气的骂了一通单位的领导,然后从法律角度帮父亲写了一张纸交上去解决了问题。没有贪钱,哪来的责任呢?要真有贪钱,我作为家人还能不知道?
2005年光荣退休,热心不已,余热尚存,不求安逸,活跃在工会和街道上,拉着心爱的二胡给大家送去无数欢乐,温暖了社区退休老人的心,每天都走路带风的将欢笑传播到每个人心中,依然是康复中心有名的邵老头,人见人夸。
退休之后整理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资料,写了一堆打油诗,把当兵时祖国各地的游历都写了进去,有的写的还是不错的,配上相应照片,编辑成册,让我们给他打出来,印了几十本,取名《祖国大好河山游记》,逢人便送,也挺好玩。现在都成了我们的念想儿。
人到七十古来稀,73岁罹患肺癌。19年四月体检时发现有一点不正常,没当回事,每年父亲检查都是非常乐观也非常健康的。虽然他每天两三包烟,后来因为糖尿病酒不怎么喝了。这次的检查过后,父亲开始经常咳嗽,夜里也会,我觉得好象不太对劲。但父亲心里可能知道有问题但嘴上不说。六月份又去检查,这回确认了晚期肺癌了。父亲表面上还是很平常,并不想给我们太多压力。
我赶紧带他和母亲一起都去看中医,因为我比较相信中医对此种病的治疗效果。坚决反对西式治疗。但姐姐坚持必须住院治疗,父亲也有求生欲望,同意了,我也不好讲什么。于是结束了中医的调理,在姐姐的安排下去了肿瘤医院进行化疗。
我先后找了两个认识的道长,把父亲的八字拿出来,让他们给我指点一下未来可能。两个道长都给出了明年春天的期限。我心里有个谱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尽人事,听天命。
父亲爱吃猪蹄,我就经常买六只,然后用心酱好带给他吃。六次化疗所幸没有太大的反应,没太受罪。只是每次都要因为白细胞和红细胞的减少要安排补充和打针。有一次为了及时打上升白针,我一晚上跑了三家医院去买,太折腾了。后来我问一个全真派的传人,他讲我鼻子中间有黑气,主家大人病患,我说是。然后我问为何我父亲没有受罪?他讲,你作的很多了,消减了他的病痛反应。可能有一些道理吧。
六次化疗结束,我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马上放疗,在我心里想如果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还是给父亲多留一些胃口和生活的乐趣吧。找到专家沟通,也讲放疗效果并不好说,其实不是必须。那好,回家,休息,吃中药。后来我也学习查询了一下资料,晚期的癌症的化疗和放效,还停留在过去八九十年代的治疗方式,在血相细胞指标的强力压制下去下,本身的红白细胞也受到不可逆的重创。这样治疗,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有了PD1,有了靶向治疗,有了质子重离子治疗,有了基因治疗,也都只是在治疗癌症的路上一点点探索。真正得了晚期癌症的患者,真不知道是治还是不治的好。一个是理性,一个是人性,还有一些是舆论使然。
在第一次化疗结束时,父亲还跑前跑后的参加了医疗中心组织的七一献礼的演出,他是负责组织街道的退休人员组合的一个民乐队,包括还有演唱的,一堆人排练节目,玩的甚是开心,父亲虽然脸明显瘦了下来,但还是一腔热情的组织参加了活动,负责拉二胡。我陪着在台下观看,这就是我的父亲,任何时间都是充满着追求和乐趣的人生。
回家以后,父亲好象正常人一样,又开始每天忙着弄他的葫芦,拉二胡,甚至还打麻将,就差喝酒了。
但晚期一般来讲是回天无力的,但也不能任由发展。经人介绍了一个中医世家,我的原则也很简单,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只要能减轻父亲的痛苦一分,就值得付出。最终制定出了治疗方案,忏悔文诵念加中药手法调理。
所谓忏悔文,是指忏悔三昧的经文,每天要认真诚心的诵念并回向。这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可能并不能真正的认真的去执行,所以更多的时候,是我在帮父亲念。直到最后一段时间,父亲虚弱的不行,才开始在我的带领下也主动的跟着读,但已回天无效。不过,至少这经文对往生是有重要意义的。
中药调理,一是密制的灵芝液,这东西不便宜,专供出口日本上层社会的。市面上根本没有卖。这东西效果远超灵芝孢子粉,一周一瓶,不知是不是它的效果,反正父亲一直没有晚期的各种痛苦,更无须打杜冷丁什么的。另外就是专门的艾炙条天天艾炙,满屋子都是艾条的味道,这艾条也是定制的,于市面上的都不一样,个人感觉里面确实有一些药性是特殊的。癌症细胞是怕热的,所以每天上午下午都各艾炙一下。另外还有桑黄,当然是野生的好的,用来抗癌。
这几种方法都是缓解,并没有起死回生。父亲的身体还是一天一天的消瘦,加上脑部转移,压迫了颞页位置,导致不定期的会发生癫痫。这就非常不好了,整个人不能起来,只能躺着,一起来就会引发癫痫。上厕所,洗澡都成了麻烦事儿。只有我在家有力气抱着他洗澡或者大便。母亲这半年多的照顾也操碎了心。
待到清明节,我担心父亲不行,结果顺利的过去了,算一算道长说的时间,我觉得也要作好心理准备。在父亲面前,我永远是乐观的。也许我早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感觉天天象是受罪,而是让父亲能尽可能的舒服的过好每一天,可能就是最后的一天。但父亲还是衰竭了,肺部开始出现炎症,只得送到医院的急诊留观。疫情期间,一切都无比麻烦,如果送到病房,就是隔离不可相见,更别提进ICU了。我和母亲还有姐姐都共识了,不作创伤性的治疗,不过多的作无意义的抢救,顺其自然。就这样,在急诊,每天都是挂着营养液和消炎药,经常的吸着痰。眼看着父亲一天一天的瘦下去,心率和血压也开始一天不如一天的稳定。在后来直接就一小时心率就会直接到20,每次都要叫他清醒过来才慢慢恢复。父亲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这个时候,就把邵意欢接了来,每天都会带邵意欢和新新去看一眼爷爷,回为我知道,每一次可能就是最后一眼。父亲艰难的看着孙子,有时候还会带怡然去看一眼,至少让老人家在最后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外孙都健康的成长。我在一边看着,父亲看着小娃们的眼神有一种作别的神采。有一次,父亲直接跟母亲挥挥手,说:老张,我要走了,你这辈子受苦了。母亲听了回来大哭。
我找中医,求一粒天降舍利,当初在治疗的时候他讲在适当的时候会把最后一粒天降舍利给我父亲,这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有极大功德,让人死后直接往生,胜读万回经书。带两个小娃一起去将舍利取回,到医院给父亲服下,问他有什么感觉?父亲讲,入口即冲入脑袋里了。然后一小时一次的心跳骤停再也没有犯过,连护工的老师傅都看呆了。好吧,父亲应该是有福气的,我未来都没有这种机缘了。
入院大概半个月,每天就是简单的维持,后期也吃不了什么,只能喝一点水。都是保守的治疗,这这样住院和治疗费还四万多,现在的人真是病不起,这还没有ICU或者上什么抢救呢。每天晚上我都要陪到一两点钟,每天在床边为父亲抄写忏悔三昧经文然后到路口焚烧,每天为父亲念诵地藏经,边上病人的家属问我念的什么,我拿给他看,他看了直眼晕,看不下去。也是,念一回经藏经得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真的挺累。
最终在4月15日早晨七点,父亲停止了呼吸。最后两天脑子已经迷糊,基本上躺在床上只是艰难的呼吸,多天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水,人瘦的不行,腿都瘦的只剩下骨架了,让人看着心生悲痛。老人,特别是暮年的老人,更多的时候需要人来照顾,看着更像一个小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家里孙子辈的小孩是充满着活力的成长,而父亲则是象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全身无助,无力,唯有我们细心照顾。天道循环,当初我来到世间,也是父亲照顾长大,现在则轮到我来照顾父亲了。想一想当年强壮一生的父亲,行将就木,虽然表面不显什么感情,但心里却是不舍和无奈。而且最令我遗憾的是当晚照看父亲到2点后,就回家睡觉去了,感觉可能这两天会不行。待到被电话叫醒赶到医院,父亲已经走了,没有握住父亲的手送最后一程,实在是令我自责。
眼见着把父亲装入袋中,抬上推车,送到太平间,化妆收拾干净,换上早已经准备的寿衣。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腊黄,神态平静,爸爸,这是我们最后一眼相见了。从此就阴阳两隔了。
停尸两天,家里也作了供桌,香火不断,母亲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张罗着迎来送往亲朋好友探视,暂时还没有私人的时间去过多伤悲。也是,大家都对这结果有了心理准备,虽然送走亲爱的父亲并不是自愿,但也对这一结果的来临有时间和精神上的准备。
17号,是送父亲去火化的日子,一早到达太平间,这里已经有不少父亲生前好友来送行。父亲在博爱医院的威望和人缘一直都是非常好的,上到中心领导下到院子里的小孩子都对他尊敬有加,所以也无怪乎有这么多朋友相送。到太平间里抬出父亲棺材,送上灵车,一路撒着铜钱,让父亲记住家的路。到达大兴殡仪馆后,送到火化室。然后与家人朋友们一起将父亲的旧衣物,二胡和喜欢的东西都投到焚化炉里,烧化给他带走玩。此时能来送父亲一程的朋友,都是真朋友。王宏伟,王磊,康健,杨哲,孙磊。还带了新新和芃芃一起,最后也送爷爷一程。送烧完后回到火化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火化后的样子。从炉内退出来的台上,存放着父亲的白骨,雪白一片,带着炉温,这就是人的肉体最终的处理结果,但愿精神和意志已经化为能量上升天际,打心里想再摸摸这些白骨,工作人员不让多呆,出去等着,打包骨灰,捧着回来放到医院的太平间暂存。
父亲一生都是简单快乐积极的,我们后人也将遵循他的传统精神,寄托哀思,快乐积极的继续生活奋斗。父亲一生儿女双全,妻子贤惠,孙子孙女双全,聪慧伶俐,人生圆满,无有未尽心愿。祝父亲安心西去,护佑后人。
落叶要归根,早年间我已经在老家南京买了一个墓地,准备给以后父亲作古之用。疫情弄的行程一再修改 ,最后终于决定和母亲一起护送骨灰回南京下葬。
4月29日,早晨10点到博爱医院的太平间,取父亲骨灰盒,姐姐因事不能同回老家送行,眼含泪水给骨灰盒磕长头三个,祝老人家一路走好。平生见不得人哭,赶紧包好放入大包中,抱好。与母亲一起上了529路公交车,直达北京南站。
到了南站进站还早,将骨灰盒放在侯车室的长椅上。在车站四处转转。11点半,开始检票上车,母亲着急的准备去排队,让我按住,说不着急,我先去买些午饭带着。因为总站上车,时间还足够。于是到了真功夫,买了两份饭打包,回到母亲那里,排队进站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很从容的去检票进站,上高铁。
时间不长,仅需要三个半小时即可到达南京南站。许久不坐火车,这一路从北到南,窗外已经是立夏时节,一片绿色,带着这种生机勃勃送父亲回老家安葬,也没有什么太难过的心情。不知老妈的心情如何,毕竟是她的老伴不在了。
15点半到达南京南站,终于带父亲回归故里。
老家的亲人已经租好车在停车场等待。带母亲按指示去与他们会合。一别十二年,终于又相见,在这样一个场合和事情中。叔叔,大舅,二舅,大表哥等一行人接上我们,一路开车到达临时停放骨灰的隐龙山公墓。这里万发大表哥早已安排人搭好灵堂,布置好全部物品,弄好了一个告别厅。小马哥办事一直周到且大度,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将父亲的骨灰盒放好在灵位台上,遗像放好位置。小马哥已经通知了相关的各位亲戚朋友,我都有印象,但真的记不清了。只按小马哥所交待在一边接待,还礼。整个灵堂内黄纸燃烧不断,众多来人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按当地风俗提着一袋纸钱,过来祭拜,上香烧纸,老爸在老家的名声还是很响的,当时如果转业地方不留在北京,在南京的发展应该比北京更舒服一些。
晚上安排在殷巷新寓一饭店请吃饭,都由叔叔提前安排好,非常省心。六桌客人,包括第二天要出席的招财唱念专业人员。暂由母亲在灵堂盯着,我和先大家到饭店,给来的客人一一道谢敬酒。吃完饭谢完来宾亲友,差不多时间,打包饭菜,回到隐龙山公墓,替换母亲回去休息。
是夜,守灵,天黑下来了,南京的初夏之夜还是稍有冷意,与我共同守灵的亲戚陪着我一起。小峰,小勇,洋子,高峰,张平,二肥等。还有万发表哥表嫂也过来探望,直到半夜离开。多年未见的亲戚们,在这个时候能够陪伴,就是最好的支持和关心。
发哥一副中足的领导相,派头自带光环,但为人思维和言行的确不一般,现在有不少成就,也不足为奇。格局不一样,坐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其中讲起了对洋子办事的不满,满嘴南京当地的小话很是好玩,后两天实际证明,发哥讲的其实都对,作事的风格和章法不得不佩服他。晚饭后发嫂也开车过来,陪着守到了半夜的灵,随意聊天,看她现在每天高高兴兴的玩着抖音,拍着视频,带带小外孙,也是很高兴,毕竟也不老,比我才大十岁不到。
是夜,只有火盆中飘曳的黄纸火光映照父亲的遗照,骨灰盒正发在条案上,我想父亲这是与我最后一晚的共处,而明天就要下葬老家墓地,从此阴阳相隔。守的困了,就拿出黄纸来,抄写经文,准备第二天焚化。
4月30日,是朋友指点的吉日,是佛祖的诞生日,所以决定本日下葬。一早九点半,亲友们坐车或者开车来到灵堂,父亲在父老乡亲的心中份量还是非常重的,从他一贯的作风和风格,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都是歌舞升平,都是大家畅怀畅饮,无怪乎老家的邵家和张家还有韩家,马家的人都非常喜欢老人家。特别是与韩国禄叔叔脾气相投,包容大气,有着十分交好的友情。过去老家亲人们日子过的一般时,父亲也在有限的生活费中挤出部分接济帮助亲人。包括举家搬到北京之后,也将家中仅存的一间半房子分别作价600元卖给了两个兄弟。后来这钱也没收到,直到老家开始红红火火的开发区拆迁,各家各户都借此完成了从农村到城镇的身份的转变和资产的转型。时代发展车轮是不可阻挡不可逆转的,家乡的红砖墙变成了高楼大厦钢筋水泥也是无可奈何,是好是坏,总有得失参半,时间推着人和物永远向前,回忆再好,不合时宜。
九点半出发,叔叔早已安排好当地风俗的排场,有专业司礼的负责抬财,捧上骨灰盒,有族中老大负责捧遗像前头带路。从隐龙山的灵堂出发,车按叔叔规划的路线特意经过老家的原址阳山河大桥,桥对面就是我家祖房的位置,让老爸最后经过一下故里。少小离家死后归,完成了一轮循环。我一直把这当作是父亲的好事看待。
之后折向吉山公墓。后面跟着的炮车一路放炮,渲染着大事的气氛。几十口子人最终到达吉山公墓。下车。
在公墓上空场上,排好花蓝和遗像,众人作最后的告别。由韩叔叔致词,总结父亲的一生,表达亲人们的送别不舍,祝父亲圆满升天。四月三十日是农历的佛诞日,特别指定的下葬日子。给父亲磕了三个长头,捧骨灰到墓穴。有专门负责的人员早已经准备好水泥和石板。
黄纸焚烧热墓穴,十一点正午,放进骨灰盒,封土,烧纸送别,自此阴阳两隔,先人升天。有请来的说唱老人在一边按传统习惯唱下葬说辞,一套一套的,估计这手艺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独一份了,后继无人。水泥封穴,母亲在此时嚎啕大哭,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好吧,至少父亲终于安放于家乡,落叶归根,此时我又想起在医院最后的日子,父亲虚弱的经常叫我,跟我讲的几句话就是:都准备好了吧?桌子放好没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走,回家!象一个小孩子一样。
每次我都是安慰他顺着他说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你能起来我们就出发。然后父亲就手松开,满意的眨眨眼睛象一个小孩子满足的闭上眼睛休息。每次我都看着心里一股不舍,我知道日子不多了。
事情办完已近中午,一行人都到饭店聚餐,这回是七桌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送上红包,我们则回馈赠礼,这些都是叔叔早已经安排好了,并不用我多费心。
晚上则是张家众人一起聚餐,在小区内的土菜馆,很好吃,大家经年未见,老人都还健康,小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掐指一算我已经十二年未回老家,看到这些小孩子难免生出年老感觉。
老家的张家在叔叔的精神带领下,都相亲相爱,融融一堂,感觉相当不错,没有各怀心思分崩自私的感觉。
土菜錧里的菜比外面的酒店的好吃的多,老料老方作出来的鸡鸭鱼肉都有别样的味道。南方河鲜小河虾味道鲜美异常,南方的臭豆腐烧猪大肠的汤更是鲜嫩无比,原来臭豆腐还有这种吃法和味道,南方的大扣肉就更不用提了。
吃完饭,大舅和二舅死活不让我和我妈再租住在外面旅馆,非要我们住到家里去,我和我妈本不想麻烦大家,不过没办法,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直接架走了。亲人一片心意,盛情难却,我住到了大舅家,母亲住到了她妹妹家。好吧,反正比住旅馆舒服一些,主要是大家都团聚一堂,热闹说话,比住在旅馆里面冷清好。
5月1日,上方山森林公园转转,老家经过当年的开发区规划拆迁建设之后,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基本上一点当年的记忆都不存在,唯一留下的可能就是阳山河大桥,这桥还是经过后来重新维修了一下,加了一个顶子,加固了桥基和桥面。桥上还种有三棵树,也是挺有意思的。我小时候对这桥的记忆是那是村子唯一向外的通道。而下面的阳山河,就是当年父母们肩挑手扛的挖出来的,引来的秦淮河的水形成的。
方山公园修理的不错,其实现在家乡周围几个公园修的都不错,就好比北京城外的一些山区景点一样。早已经不是当年又穷又破的乡下,每个大山都成了热门的南京城市居民喜爱的郊区景点。上面的庙没有开,随便转转,下起了小雨,而且公园里地质有名的小路封路不让走,没有办法,转转回去。
中午吃饭,下午没事,叫上大家上老家去看看,毕竟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高科技园区。
开车到阳山河,先看了阳山河大桥,桥过去就是我家老宅的地方,但现在已经成为园区,修的规整而漂亮。老宅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小的蓝球场地了,时代是发展的,但扫平了土屋砖墙后,换上了钢筋水泥的现代化,让人再没有了乡愁感觉,更没有了归处之感。
曾经我最喜欢的象鼻湖,更是修成了水景,范围也缩小了一半有余,小时候在里面摸鱼抓虾下黄鳝,现在都没戏了。天开始下雨,下了一下午,昨天下葬,今天下雨,是老人好走的预示,祝福我的父亲,一切天象都表示老人的后事顺利且圆满。
晚上照例还在土菜馆吃饭,喝酒,每天都是超级的吃喝。
5月2日,圆坟。 洋子带队,又到墓地,按习俗圆坟。这回真是要告别父亲了。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心里难过且不舍。跟守墓的人交了300块钱,让换一块新的干净的盖板。本想加两个狮子,但看墓地提供的狮子质量实在不太好,算了,以后自己弄一套带回来立上守护吧。
完事回来,中午吃饭,准备了十几条烟,请族中老人一起,完成了最后的后事总结。顺便感谢大家的帮助。
下午去对面小区看望了一下大姑妈,老人家一人生活,日子差一点,毕竟是我爸的大姐,妈妈还是送了一个红包表示。
晚上大表哥张平在家准备饭菜,请我们一起去吃饭。小严又回来了,带着黄酒过来。加上五娘家小舅舅等,大家又在一堂团聚。给小孩子们一人包了一个一千元的红包,以尽多年未见的长辈关心之意。送给当年公公婆婆最喜欢的小Y头张蕊一个手机,当天没到货,后来补上。希望小孩子们都能一直相互友爱。
吃完饭,在大舅家聊天,每人送上一条烟表示感谢,希望大家都快乐健康。
因为圆坟,没有顾及太多,外公外婆,包括二姑爹的坟都没有去看看,有点遗憾。准备明年回来扫墓时一并补上。毕竟多少年没有回南京了,当年外公外婆走时,也是母亲他们回家,我也没回,人生就是这样,说见不到了,就见不到了,在一起能见的时光里,却没有多说几句话,多在一起呆一会。
5月3日,今天准备回京,中午万发哥请客送行。 先去双娣家看了一下,她也是去年刚作了手术,身体不好,这回回去给她带了灵芝液和舍利子,她也对我爸感情很好,以前每次回来都热情无比。这回老爸走了,让她也非常的难过。送了我们一堆礼物。希望我这个大表姐身体能健康起来,看的出,她因为病情的原因,身心都不是太好。
上午10点小马哥来接我和我妈和我叔叔三人。万发哥开着他的丰田霸道,还是一副霸道的样子气质。车直接开到将军山边的一个世外桃源,这是他私人的一个会所。羊山之下,自成一脉,风水天然,生机盎然。一个人如果有此有一个避世的所在,不白活一生了。
喝喝茶,吃饭,都是精心准备的:新摘的笋,山上散养的土鸡,野生的黄鳝,等等。都是美味可口。
吃完饭还有时间,又开车带我们到他两处小庄园观看,生活安排的很好,住的舒服上档次,满屋子都是红木家具,满院子都是名花异树,只能讲,小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希望他一直平安顺利,现在也没有多大报复,只希望准备退休安享生活了。心态好,手段好,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欣赏完了发哥的豪宅,拿上他送我们的贵重礼物。回叔叔家,收拾东西,表哥张勇,表弟张伟一行人送我们上高铁站回京。
从父亲19年4月检查有异常,到6月确诊,直至2020年4月15日离开,前前后后一年有余。这段时光里,眼见着父亲在各种治疗中日渐消瘦,从一个风风火火的退休老人到只能卧床不起的迟暮重病人。最好的行为,无非是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并让他放心一切事务,不要操心担心。我们无法给他最好的海外治疗和高干的待遇,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的费心让他更舒服一些,走的更坦然一些。
最后这一年的时间,有空就会陪伴父亲,陪他上医院,陪他作化疗,陪他去购物,陪他在床边。反正能陪就陪,毕竟这是我和父亲最后的时光,从此再无可能。父子之间的情谊也不在于语言上,更多的在于行动上。好在我并不很忙,有充足的时间陪伴。至于发展,那以后再继续吧。虽然一切的努力都最终未能挽回父亲的生命,但最后眼看父亲昏迷至离世,能作到都尽心去作到,也就如此了。父亲好走,心里并未太悲伤,反而在想,我以后老去,是否会有如此的后代照顾陪伴?还是不想了,以后孩子们的压力只会更大,自己好自为之就好。
我不知道父亲的离去于我心里造成的隐性伤有多大,表面上我好象一点事情也没有。可能就如道长所讲,你已经作了很多了,也可能是这样,付出太多心力,追求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了,心里也就少了遗憾。但愿,来生再为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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